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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53 ①②

  153 ①② (第2/2页)
  
  炎拓想不明白,风和日丽的晴好天到底差在哪了。
  
  可能还是他不懂艺术吧。
  
  晚饭的时候,聂九罗完成了所有参展的画稿。
  
  炎拓早就听说最后一张是压轴大稿,很好奇她想展现什么主题。
  
  趁着聂九罗在吃饭,他凑到工作台边,想先睹为快。
  
  一眼就看见了,这张是最后完成的,所以反而搁在了一摞画稿的最上面,画面很怪,居然不是人像,条条道道,更像是某种地貌……
  
  炎拓心中一动:“这个是……”
  
  聂九罗说:“黑白涧啊。”
  
  是黑白涧,太熟悉的场景了,高垛、土堆、条石、涧水,只不过他先入为主,以为她塑的都是人像,所以第一眼没认出来。
  
  黑白涧,她拿这个做个展的压轴?
  
  炎拓有点意外:“这种也能当展品?”
  
  “当然了,场景雕塑嘛,做成沙盘模型那种,没见过啊?”
  
  炎拓约略有点概念了:应该类似于他之前委托她做过的小院模型,虽然是微缩版,但处处精心、还原度极高。
  
  页面上还标注了预设的尺寸,22,不算小,真还原出来,挺震撼的吧。
  
  炎拓沉吟了一下:“这种,别人会看不懂吧?”
  
  聂九罗哼了一声:“那关我什么事?我只负责出展品,不负责教他们看懂。”
  
  炎拓失笑,不过这话也对,他自己去看一些艺术展时,也不是很能t到艺术家的表达,但这不妨碍他看得目不转睛、努力做出一副很被震撼的样子。
  
  他把画稿放回去,连带着帮她理了理桌子,无意间瞥到,一把中号塑刀的下头压着一摞细长的银色纸带。
  
  这是……折星星的纸?
  
  炎拓的心头一激,目光下意识落到墙边的那个立柜上。
  
  那个以郁垒神荼为饰的立柜,里头收放着两大玻璃缸的星星。
  
  炎拓装着浑不经意,声音却不自觉有些异样:“阿罗,好久没折星星了吧?”
  
  聂九罗“啊”了一声,眉头微皱,她记得,自己好像是有折星星记事的习惯,折了好多好多年。
  
  有日子没折了,也忘了这事了。
  
  炎拓走到立柜边,打开柜门:“两大缸这么多呢,要不要拆来看看?”
  
  他忽然觉得,也许拆这些星星来看,于她会有用:不能光靠自己去提醒、去讲,这些折纸的星星,是她最真实鲜活的过去,一个个拆来读过,可能会帮着她一点点地把扁平化了的一切,再给立起来。
  
  聂九罗毫无兴趣:“那有什么好看的?”
  
  炎拓很坚持:“哪怕只看一个呢?反正现在也闲着。”
  
  见聂九罗没再反对,他探手随意捞了一个,朝她扔过去。
  
  这个星星是荧光纸的质地,一路过去,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细细的光弧。
  
  聂九罗抄手接住,心不在焉打开,默念出声:“卢姐还不错,可以留下。福寿禄三像卖了三十万……”
  
  念完了,撇了撇嘴,把纸条随手一扔:“没劲。”
  
  炎拓微感失望,不过,他没把柜门给关上。
  
  让她自己关吧,敞口的柜门很碍眼,她看到了,一定会过来关的——兴许关门的时候,一时兴起,她会再拆一颗星星。
  
  多拆一颗是一颗,拆多了,星空也许就会升起来了。
  
  卢姐预言的大雨在夜半时分汹汹而至。
  
  当时,炎拓已经睡熟了,正在做梦,也是巧了,梦里也是大雨,还引发了洪水。
  
  多半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,梦里的一切都是微缩版,小小的院子,小小的他。
  
  他趴在一片树叶上,随着水流飘来荡去,被汹涌的水浪打得晕头转向,不远处,水线已经淹过了小院二楼的窗,聂九罗端坐在另一片树叶上,从窗子里漂了出来。
  
  她可真是淡定啊,一手撑了把伞,另一手还在捏泥人呢,捏的那个泥人有两只白茬茬的眼珠子,多半是白瞳鬼。
  
  炎拓声嘶力竭大叫:“阿罗!”
  
  他怕聂九罗漂走了,努力去拽她那片叶子屁股后头的梗。
  
  聂九罗白了他一眼,说:“吵什么吵,没看见我在工作吗?”
  
  真心急死人了。
  
  炎拓就这么硬生生的,从梦里给急醒了。
  
  醒来的时候,发现自己窗户没关严,不知什么时候被大风吹开了,嘎啦嘎啦乱拍着响,窗外头的雨线又密又亮。
  
  炎拓起身关了窗,一时没了睡意,于是开门出来。
  
  原本是想去屋檐下站会、透透气,哪知刚一打开客房的门,就下意识看向楼梯。
  
  那一处,漏下很淡的亮光,很明显,是工作室里还有灯亮着。
  
  这都什么时候了,聂九罗还在忙?这也太拼了吧。
  
  炎拓轻手轻脚地拾级而上,步入二楼时,着实怔了一下,还以为自己是进入了什么魔幻世界。
  
  聂九罗的窗户也没关,不过因为卡钩扣死了,不至于嘎吱作响,但由于风大,她的画稿被吹了一地。
  
  不止画稿,还有无数色彩各异的纸带,那都是被拆开了的星,带着有年头的折痕,在屋里飘来卷去。
  
  风大雨大,灯光昏暗而又柔和,满屋高低造像,有面目慈悲的菩萨,也有金刚怒目的神祇,那些画稿、星条,仿佛有生命般在屋里荡游,偶尔发出极低极柔、纸质特有的摩擦声。
  
  往里再走两步,就看到聂九罗了,她裹着毯子趴在大沙发上,已经睡着了,耷下来的手边有个几乎空了的大玻璃缸,里头还剩了十来个没来得及拆的星星,金灿灿地簇拥在一起。
  
  不是说没兴趣看吗?到底还是好奇拆来看了,但也不该是这种熬夜恶补的架势啊。
  
  炎拓苦笑,先去关了窗,然后弯腰收拾一起狼藉,捡齐画稿用镇纸压好,又去捡星条。
  
  星条是一把一把,虚抓在手上,像抓了一把布条。
  
  炎拓把所有的星条纸都归拢到玻璃缸边,就地坐下,听被窗户隔在外头的雨声,觉得这夜其实分外安静。
  
  他随手拿起一条星星纸,尝试着顺折痕归位,很快,那条纸就又恢复成了一颗星。
  
  聂九罗朦胧间睁开眼睛。
  
  风大雨大时,她睡得很好,后来窗户关上、屋里安静了,反不太自在,自然而然地,也就醒了。
  
  醒得有些懵懂,一时分不清眼前所见是真实还是做梦。
  
  她看到,炎拓席地而坐,像个小孩一样,把手上的星条七折八绕恢复成星,往天上高抛之后,又目送着星星落进玻璃缸里。
  
  仿佛在玩什么自娱自乐的游戏,乐此不疲,扔完一个,再折一个。
  
  聂九罗看了一会,叫他:“炎拓。”
  
  炎拓吓了一跳,顿了会才反应过来:“吵醒你啦?”
  
  聂九罗摇了摇头,她睡得头发散乱,一蓬长发半遮了眼,透过无数细密的发丝间隙看炎拓,感觉很新奇,觉得他很远,又很近。
  
  她说:“你怎么不看呢?”
  
  炎拓没明白:“看什么?”
  
  聂九罗抬起一根手指,指那些星星纸:“那个啊。”
  
  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,但她观察了好久,炎拓只是折,从没有停下来去看。
  
  炎拓说:“这不是你日记吗?我看了干嘛?再说了,你如果不介意我看,我以后朝你要着看就行。你如果介意,我现在看了,不是跟偷一样吗?”
  
  又说她:“趴着睡多难受啊,回床上去睡吧。”
  
  聂九罗哦了一声,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爬坐起来,炎拓起身过来扶她,她借力站起,整个人还有点懵,站得摇摇晃晃的。
  
  炎拓有点担心:“是不是头晕?”
  
  聂九罗伸手胡乱抓理了一把头发,说:“没什么。”
  
  她撇下炎拓,自顾自朝卧房走,走得很慢,若有所思,心头一片茫然。
  
  她觉得,今晚的炎拓好像有点不一样,或者说,今晚的自己有点不一样,心头怅怅的,鼓胀着什么,仿佛有什么东西就快清晰了,但又说不清楚。
  
  走到门口时,她回头看炎拓。
  
  炎拓正目送她,见她回头,还冲她摆了摆手,似乎是在赶她快点去睡。
  
  鬼使神差般的,聂九罗问了句:“炎拓,我们常打架吧?”
  
  炎拓一愣,打架是打过,但也没有“常”吧。
  
  见炎拓没回答,聂九罗有些意兴阑珊,转身正待进屋,炎拓又把她给叫住了。
  
  回头看时,炎拓盯着她看,脸色有些奇怪,问她:“阿罗,你想打架吗?”
  
  聂九罗说:“现在啊?”
  
  炎拓一颗心跳得几乎快蹦出来,手心都渐渐浸了汗。
  
  他点了点头,说:“就现在。”
  
  打就打,聂九罗低下头,解开略松的衣带,重新扎紧。
  
  她说:“是你要打得啊,打不过我,别哭啊。”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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